顧皎在家裏混到初六， 借口找朋友玩， 要出門。

老父親本來想攔，老母親阻止了， “她窩家裏好多天了，動都沒動一下。你真要把她關起來？知道什麽是反作用力不？”

無法， 只得放她出去。

她順利離家， 一溜煙去出租房， 收各種陸續抵達的快遞。

現在過年的氣氛越來越不濃烈， 到處店鋪都開張做生意，連快遞也沒耽誤幾天。

房子因長時間沒住人，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， 又是好一番打掃。

顧皎忙碌完成，在往上和高笑一通屁話。高笑的重點，工作。

研究生最後半年， 只等著結辯，還能乖乖留學校的， 要麽是工作沒著落，要麽是繼續求學之路。

高笑已經找了個本地企業實剩下的便只有顧皎了。

“我沒想找工作。”她對高笑。

高笑發了幾個莫名驚詫的表情來， 最後幹脆通話，“你瘋了吧你？你工作幹啥？喝風啊？”

“李恒那邊缺人幫忙，我——”

話還沒說完， 高笑就尖叫起來， “你要去幫李恒？他能做啥？你能做啥？你讀了二十多年的書， 全荒廢了？”

外人聽起來， 確實荒唐。

顧皎想了一下，道，“你要不要來我家？咱們點火鍋外賣吃？”

高笑嚴肅拒絕了，道，“我也是很忙的，過年好幾個相親等著呢。”

行吧，都是長大的人，要有各自的生活了。

“不過，是姐妹才警告你。談戀愛是好事，但被沖昏腦子就不太對了。”高笑很警覺，“你是不是被他拿住什麽把柄了？裸|照？還是給你說什麽不切實際的東西？”

顧皎吃吃笑，雖然覺得荒唐，但也有點感動。

“別笑。”高笑道，“帥哥雖然好，但吃吃睡睡也就算了，別把前途都賠上去。他沒文憑，家裏人大概率也幫不上，靠什麽讓你去幫他？咱們話說明白點，是不是要你養他？”

“我倒是想，可惜他不願意。”

“那到底是做什麽？”

“混娛樂圈。”

高笑徹底不說話了，半晌憋出一句，“當模特兒，可還行。”

顧皎安撫好高笑，抓了手機出門。李恒完成短期工作便要回來，怎麽也得準備一些吃喝的東西在家裏。

各種半成品的飯菜，肉幹，充饑的巧克力，過年必吃的小吃。

林林總總，裝了好幾個大袋子。

弄回去後，開始拆洗分，全部用環保盒子分裝了。該冷藏的冷藏，該冷凍的冷凍，搞得各種整齊。

她好不容易弄完，成就感爆棚，拍了一張冰箱的內景照發給李恒顯擺。

“如何？”她問，“是不是很具有美感？”

發了就將手機放下，出去整理零食的盒子和放書本的架子。搞完書，胳膊酸痛，再看手機，居然有李恒的好幾個短信。

“你回家裏收拾了？”

“等我回去再弄吧？”

“你要不要收拾幾套換洗的衣裳？”

顧皎笑，“你要帶我出去玩嗎？”

出去玩耍，算是兩人小小的心病。她最開始給他寫信，提了一些看遍天下的要求。他記在心裏了，有機會也會攜她就近游玩。可後來天下大亂，打成一鍋片兒湯，不是在行軍，就是在陌生的城裏駐軍，哪兒有功夫玩？等到入住都城後，更是不能輕易離開宮門。諾大的天下，名聲上雖然是他們的，但竟然未曾踏足一游。

無論如何想，都不禁要問一聲。這天下，到底是誰的天下呢？是高坐廟堂之上的所謂天下之主，還是為了生計四處奔波的生民？

李恒很爽快地說了，“是。”

“去哪兒？”她問。

“平城。”

“玩多久？不是說過了大年再去嗎？”

“七八天？”他打了個問號，“聽胡沙說，那處大年夜的廟會相當有意思。要去嗎？”

自然是要去的。

不過——

“爸媽那邊，要不我去求一求？”他問。

顧皎將手機舉起來，看著那個求字，突然笑了起來。

“不要。”她說，“自家爹媽兒女，不作興求的。我自己有辦法，你準備出去玩的事情便好。我順道提醒你一句——”

外出旅行不是容易事，雖然不必像以前那樣帶上無數的人手、車馬和行李，但也沒有一路幫忙安排的管事和下人。現在，從買各種交通工具的票，到路線，游玩的目的地，全部都要自己處理。

她搜出來一個講如何旅行的幹貨文章發給他，再三叮囑，“好好研究，我只帶一個人去，其它都是你的事。”

李恒收到文章，便認真看起來。

他來了這處，新鮮的事物很多，生活上方便了很多，學習使用手機和各種現代設施也很快，唯有讀寫比較麻煩。文字相關，全都換成了簡體。他習慣的是古繁體，每次閱讀都要在腦子裏過一遍，然後一半猜測，一半和胡沙核實。

胡沙就說他奇怪，明明寫字和繁體那麽溜，怎麽還有不太認識的字？

易庭北偶爾也會好奇，“你什麽地方出來的？”

“牧區，沒上學，家裏老人自個兒教的。”

元夕就來勁了，“什麽老師教得那麽好呢？我小時候，爺爺為了讓我聯繁體字和毛筆，鞭子都打壞好幾根。”

胡沙見李恒對元夕說的人沒概念，解釋說了，元夕的爺爺乃是某學校某出名的某傳統手藝大師。

提起學校，李恒免不了問，“像我這樣的，要拿個學歷，該怎麽做？”

“成自考啊。”元夕隨口答，“先去報個大專的，然後專升本。”

說完，她上下打量李恒，“你要能先整個大專的本，我讓爺爺給你引薦一個老師。”

胡沙馬上道，“對對對，咱們先把學歷背景做起來。”

閑言閑語，事情仿佛就有了眉目。

李恒看完一文章，要了顧皎的身份證號，開始笨手笨腳地安排行程。

胡沙跑來問，“你後面怎麽安排的呢？回海城還是去平城？”

他看他一眼，“什麽事？”

“你別管什麽事，就先說怎麽安排的吧。”胡沙跟他鬥了個把月，也稍微學會了一些套路。

“先去海城接皎皎，後面再去平城玩幾天。”李恒道，“別給我整事。就算我人在平城，如果你即將要說的事我不中意，也沒空。”

胡沙深有體會，已是受過血淚的教訓了。他只好走個曲折，“青姐沒給你聯系？”

“打了個電話，也沒說什麽事，只說要見面聊。我沒功夫同她斡旋，直接說沒空了。”

胡沙又想抹淚了，道，“人家好心來聯系，你怎麽能說沒空呢？秦總那邊還管著你的馬，還幫著搞證呢。對不對？以後都一個圈子裏混，肯定要見面的，你客氣些啊。”

“是你自己說不用拉她進來的。”李恒幽幽地開始查自己的賬戶。這幾天跟著易庭北忙事，得了一筆不多不少的現金酬勞和紅包，胡沙又說臨時幫臺裏補拍也有一點兒報酬。加起來雖然不多，他還是分了一半給胡沙。剩下的一半，用來安排完旅□□程，差不多便沒有了。他道，“現在是她著急找咱們，你慌什麽？”

胡沙有點不懂。

李恒笑一下，“我和秦總聊得還挺好，他也同意讓周青來帶一帶我。事情安排下去，周青就是經手人。她本來該想辦法將我們掌握住，開始安排如果規劃，結果從一開始就不太順利。那也就罷了，結果她還選了不管。她一不管，咱們遇上易庭北，大概率就不跟她走了。你說，她如何跟秦總交待？難道要她親自去秦總面前道歉，說自己無能？”

必然是想方設法穩住他，起碼不能讓老板懷疑她的工作能力。

“怪不得你一上去做易庭北的搭檔，她就天天給我打電話，是這邊的人告訴她消息了。她催我回平城談事，大過年也不安生，肯定是想要在秦總開年理事之前把咱們搞定。”胡沙約莫懂了。

李恒見他想明白了，就不再多說，將定下來的機票全部截圖保存。

胡沙轉念又一想，“不對啊，我還得先回平城去。”

他起身，“你那兩匹寶貝好馬還養在馬場裏呢，咱們就指著它們生錢做你當大咖的資本。要是青姐搞不定你，在馬證的事情上作怪，豈不是糟糕了？我得去盯著，登記成你名字才放心。”

李恒收了手機，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模樣。

“你怎麽就不怕？”胡沙想不通。

他道，“你們這裏的人啊，腦子裏裝了很多東西，嘴巴裏也混了許許多多好聽的話，可都把一樣東西看得太重。”

“什麽？”胡沙不解。

李恒也站起來，順手在桌子角上晃了一下，居然掉下一個雜木的小角。他將之接住，放在胡沙的手板心，“命。你們都太過惜命了。”

胡沙看看斷口整齊的雜木，再看看李恒，似是沒明白。

李恒沖他一笑，擺擺手，自回房間收拾回海城的行李。

胡沙呆站在原地，捏著那一小片木頭角，深刻地懷疑起來。

這世上，有誰不惜命？有幾人不怕死？那死小子是什麽意思？他是生氣了，在搞威脅？他憑什麽威脅？現在法制社會，他能搞啥？還有那個木頭，到底是桌子壞了掉下來的？還是他給掰下來的？

他娘的，他看起來一副很有派頭的模樣，難道骨子裏是個亡命之徒？

他胡沙到底說了什麽？不就是說周青見他們不乖順了，有可能會搗鬼嗎？可這是多正常的事，他有必要發死亡威脅嗎？

胡沙拿著那木頭玩意無處安放，神思恍惚地回了自己的房間。他翻來覆去，想了許久，想把李恒叫出來問得更清楚些，但也知問他絕對不會有任何結果。折騰了大半宿，他字斟句酌，給顧皎發了個短信。

“顧妹子，我問你一個問題，你千萬保密，別告訴李恒。”

“我一直覺得李恒太獨了，做事太少考慮別人，缺乏共情。他是不是有什麽人格缺陷？易怒？愛動手打人？你以前離開他，是不是這方面的原因？求你老實告訴我，我提前做個心理準備。”

否則，一不小心闖下禍事怎麽辦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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